苏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冲动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似乎在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要面对的敌人。
一路上,他都有些迷茫。
不知道把福威镖局的镖客,带到这个危险的环境中,是对是错。
若只是单单一个林镇南,此时此刻,他应该独自前往。
就算是密密麻麻的血人,他也有自信,将跟随的镖客,安全的送出去。
可是,看到那些原本应该淳朴的农夫,化作了冰冷的机器。
他的心头,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想要掀翻这一片大地,看一看,下面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今年十六岁。
笑傲江湖中,余沧海攻破福威镖局,林平之是十九岁。
四年的时间差。
差的不是江湖,差的是他苏平。
就好像,他刻意耽搁了四年才出生。
这个差异,是否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才造成的。
“这里叫做郑家庄,却没有一个人姓郑,都是外姓人。
他们在这里,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祖坟都已经埋不下。
这漫山遍野,都有他们的祖先。”
每经过一个村庄,玉音子都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只是,而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曾经的音容笑貌,都埋在了地下。
直到有人想逃离,他们就会化作行尸,从地下爬出。
“嘿嘿,都死了,都死了。”
寂静的夜空,唯有车马行进的声音,和玉音子,凄然的惨笑。
苏平睡着了。
梦中,他回到了前世,拉着扶手,站在地铁上。
正在为明天的花销伤脑筋。
地铁轰隆隆而过,他似又站在站台边,孤独。
身后,是喧嚣的人群。
他却像是遗世独立。
那些笑着的,哭着的,鲜活的。
那些麻木的,冰冷的,死寂的。
一幕幕,像是电影般重现。
呼!
苏平猛地坐起身。
“做噩梦了。”
左冷禅就坐在苏平身边打坐。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像是一个历经磨难的战士,永不退缩。
可他的眼中,却没有老人那般的浑浊,反倒有一股不屈的意志。
“我家儿子,要有你一半的能耐,我做梦,也能笑醒。”
左冷禅像是陷入了回忆。
“想家了?”
苏平问。
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难免勾起人心灵最深处的牵挂。
“回去之后,左某就把家人,送到福威镖局。”
左冷禅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
不再是那个一心想要一统江湖的枭雄,此时,就只是一个牵挂家人的男人。
“你这是,想开了?”
苏平抱着剑,坐在他旁边。
望着寂静的夜空。
剑冰冷,心却温暖。
“没什么想开想不开的,男人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不再提心吊胆。”
苏平没想到,左冷禅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或许,这才是自己并不了解的这个江湖吧。
所有人,都在为一家人的和平努力。
登高,杀戮,放下,拔剑。
舍弃与死战,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少镖头胸怀大志,能够容得下仇人。
难不成,就真的只是为了银子?”
左冷禅笑眯眯的看着苏平。
他不信。
银子,支撑不起一个人无所畏惧的信念。
“我啊……”
苏平望向夜空。
天空中,银河流淌。
前方,他的父亲林镇南,生死不知。
后方,他的母亲,忧思难免。
无数的镖客,向着两广而来。
他们的父母,家人,一定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一时间,寂静无声。
唯有玉音子,依旧在呢喃一般的自语。
“这里是陈家沟,有一半人是陈家。
虽然有一半人是陈家,可这陈家却并不团结。
一个大家庭,勾心斗角,为了一步良田,往往打的头破血流。
反倒是其他的外姓人,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和谐共处。”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左冷禅侧目。
或许,对于两广而今的变故,他们一群人里,没有人比玉音子知道的更多。
只不过,这个人,似乎将自己埋葬了起来。
不愿提起,不愿回忆。
唯有在经过一个个村庄的时候,才勾起其内心最深处的回忆。
忍不住的,便想说出来。
“可惜,他的故事,已经破碎了。
故事里的人,都被埋在了地下。”
苏平唏嘘。
人世间的沧海桑田,远比时间来的更快更猛烈。
“快到朝城了,你有什么想法?”
左冷禅坐直了,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朝城是什么情况,若是和这些村庄一般模样,那么,引我们来的人,就不是这里的人。
不过,我与父亲的暗号,就连我娘都不知道。
很大的可能,在朝城,我们会有收获。”
苏平凝望,朝城,已经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