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内殿,把衣服放进衣橱,一一转身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越发暗了,室内深蓝色一片,丫鬟已经全部被遣了出去,这会儿,四周安静无声。
她按了一下开关,有了上次的经历,她不会傻到连开关在哪里都不知道。果然,衣橱慢慢旋转,发出吱吱的机械声。一一屏气凝声地站在那里,心里有些紧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道圣旨应该牵涉到整个大潥朝的命脉,而且一定和燕纯华有关!她口口声声说陆家是她的仇人,但是陆家乃潥朝臣民,必然是接到皇帝的旨示也敢行动。
衣橱停止转动,视线望向那里空空如野的匣子,果不其然,陆子晟到底是给它搬了家。那么,能放到哪里呢?
她转过身,四处打量一翻,或许在他心里,这里已经不在安全。如果是自己,她会怎么做?女子想了一会儿,脑袋一个灵光闪现,眼内顿时流光溢彩,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了一下,难道是在前厅?
一一这样想着,人已经急忙向外走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点了起来,昏黄的光线,朦朦胧胧的照在灰黑的地面上,让人看着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走到前厅的时候,管家正在指挥一众奴才打扫客厅,见一一过来,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一阵惊讶后立刻上前行礼,“小姐,您来这里可有什么事?要不要老奴找人帮忙?”
一一平时是不到前厅的,就连膳食都是绿阴端到南苑,陆老爷也默许了这样的做法,对她的管束比其她三位小姐要少的很多。她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子,看似优闲,实责视线正在一点点打量这间宽大的大殿。
没有浮夸的装饰,更没有奢华的摆设,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样桌椅,不难看出,陆老爷是个非常低调的人。
一一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立刻有丫头上来为她倒了杯茶。她握着茶杯,感觉掌心传来一阵阵温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恭敬站在她面前的管家,这才回过神来,无比惊讶地说道:“管家,你忙你的啊,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坐会便回去。”
管家憨厚的笑了笑,原本这里就快打扫好了,这会既然没事,便带着奴才们退了下去。
一一看着渐渐被黑夜吞噬的身影,放下茶杯,然后站了起来。做贼心虚的感觉真是折磨人,前世也做过一些鸡鸣狗盗的事,可是那时候的她从不把它当成一回事,安之若素地对手下说,这叫正大光明地拿,不叫偷,然后在一群属下们鄙视的撇嘴中,又加了一句,都明白吗?
有的时候,每当想起这些事,她以为那些都是她做的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女子年轻干练,冷血无情,却非常讲义气。然而事世变迁,如今她已经做不到那般不管不顾,她想,在这个世界上,若非孑身一人,是不可能有人能做到的。
她无声地笑了笑,为自己莫名的紧张感到一阵好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被抓住后训斥一顿,她就不相信,陆老爷能杀了她不成。
朝南的座位中间是一张观音画像,下面摆放一尊观音佛,佛香飘飘袅袅,氤氲成一圈圈淡蓝色熏香,闻起来感觉特别的安神。
一一站在佛像面前,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千万要找到啊,佛祖保佑啊!然后她虔诚地鞠了一躬,手慢慢伸向画像后面。
指尖触及到一处冰凉,这么多年,经她手的钱财不计其数,这种金钱的触感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烫金的圣旨无处不昭显着皇家的贵气以及滔天的权势,一一慢慢展开那道明黄色有些剌目的圣卷,手心已经隐隐沁出水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可是这会,全身却不停地打颤。
制曰:昨夜三更,有佛显灵,告之,燕世江山,将遇大难,燕氏第一百六十二代,姑西王燕成天,结武林人士,聚于西番,意图谋权造反,颠覆江山。
朕寝食难安,慎重思量后,现着丞相,率亲军五万,赴西番之地,剿灭匪徒。于燕成天之后,凡三岁以上,杀无赦。成德一十九年十一月制。
一一放下卷宗,短短的几行楷书小字,让她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什么也看不见。默算一下时间,果然,燕纯华今年十七岁,而这宗灭门惨案就发生在十六年前,这么说来,燕纯华当时只有一岁,所以逃脱了此难。而据她所之,燕成天生有六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全部死亡,现在看来,那些市井流言下猜测的各种原因,原来都只是子虚乌有罢了。看来,他们是全部在那场皇室权利的清洗中死于非命了。
难怪,难怪燕纯华看到她会如此的憎恨她。一一突然就理解她了,没有什么比父母兄弟被人杀害后,自己却苟活于世,大恨未报,却每日安坐于仇人的屋檐下,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丧失理智堕落成泥,看着仇人笑看天下,如此的活着,小心翼翼却又如坐针沾,她又如何能像其她公主那样,诗词歌赋,女工剌绣,整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所以,她有着十七岁少女所没有的坚强与定力,她武功超群,十年在外苦苦训练,只为了终有一日,一举为死去的父兄子侄报仇血恨!
一一顺势坐了下来,身体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觉得脑袋涨的痛痛的。她想不明白,情野和燕纯华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三番五次和燕纯华纠缠不清,若非两人之间不是爱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亲情!
心里猛地一颤,事情似乎越来越玄乎了,情野和燕成天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他这般将朝廷恨入骨髓?
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一一反应及快,收起圣旨,一瞬间又塞进了原来的地方,等门口的人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淡定自若地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品着茶了。
陆子晟皱了下眉头,视线似有非无地瞥了眼画像,然后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一一,“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一放下茶杯,朝门口的人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撒娇地说道:“我等你啊,大哥,你每天都忙,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