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此次南征叶尔羌,最低目标便是吞并吐鲁番。如今轻而易举地达到了。至于彻底吞并叶尔羌汗国,他有这么大的胃口,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最低目标已经达到了。
有尤勒巴尔斯这个带路党,准噶尔的军队势如破竹,连克铁门关、塔尔布古尔、苦先,逼近了阿速(阿克苏)城。
“关紧城门,不许出战”,阿速守将阿巴火者下达了军令。他的想法很好:依城坚守,等待援军。
夜晚,阿巴火者睡得正香,忽听喊杀大作。
忙起床问心腹:“怎么回事?”
“将军,不好了,白山派的逆贼打开了城门,准噶尔人进城了”。
原来阿速(阿克苏)、乌赤(乌什)这些地区以前皆是白山派的势力范围,城内有很多白山派教众,趁机响应,里应外合,夺取了城门。
准噶尔的军队潮水般涌入,阿巴火者见不是头,往喀什逃窜。乌赤的白山派教众也起了事,迎僧格进了城。
见东边又来了恶狼,正在图噜噶尔特山口与和硕特人血战的阿布都拉哈汗,为免腹背受敌,不得不迅速南撤至喀什布防。
他打了一辈子仗,深知地理,喀什以北有克孜勒河可以依托。
可惜,他不知道人心。喀什,是白山派的大本营。在白山派领袖默罕默德·玉素甫的鼓动下,喀什的牧民纷纷响应准噶尔、和硕特、白山派的联军。
近七万联军与四万叶尔羌军在喀什展开了激战。
叶尔羌军分成三段防守,依克孜勒河防守,伊思玛业勒守上游、阿巴火者守下游、阿布都拉哈汗守中游。
联军也分成三段进攻,鄂齐尔图汗攻上游、僧格攻中游、尤勒巴尔斯攻下游。
炮火隆隆,无数联军的小船被击沉,更多的小船登上了岸。
铳箭如飞蝗,射倒了一个又一个勇士。勇士如潮,冲向河边的叶尔羌军的营垒。
双方展开激烈的肉搏战,依克孜勒河被血水染红。
僧格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镜头里,联军战士又一次被击退。不由皱眉:没想到这叶尔羌人居然如此顽强!
攻了三天,攻不破营垒,反倒伤亡惨重。
鄂齐尔图汗来见僧格,“珲台吉,依克孜勒河甚险,我军伤亡颇大,既已有所得,何不北归?”
年纪大了,难免小富即安。此番南征,和硕特人夺取了科什噶尔、阿忒八失、阿克赛一带的广阔地区,鄂齐尔图汗很知足,不愿意继续流血。
僧格年轻,年轻人往往野心大,夺了吐鲁番、阿速、乌赤后,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的领土和财富。见鄂齐尔图汗萌生了去意,眼睛眨了眨,笑道:“请大汗再等七日,若七日内攻不破依克孜勒河,予和大汗一起回师”。
不用七日,仅仅又过了三日,在白山派和卓玉素甫的煽动下,一支由喀什白山派牧民组成的叛军,忽然出现在叶尔羌军后方,联军趋势再次进攻。
坚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倒塌,叶尔羌军崩溃了,乱成一团,将找不着兵,兵寻不着将。
“哒~哒~哒~阿巴火者拨马狂奔。
“咴聿聿”,战马一声长嘶,却是不小心被地上的一个小树洞别了马腿,将主人掀下马来。
阿巴火者狼狈地爬起,几个白山派军士持刀猛砍,剁成了肉泥。
“兄长,小弟护送您回莎车城”,伊思玛业勒寻到了阿布都拉哈汗,他是阿布都拉哈汗最小的弟弟。
叶尔羌的大汗,脸色铁青,拨马便往莎车跑。四万大军,逃回者仅有万余。
他一边征召全城十四岁至六十岁的男子入伍,摆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一边唤来伊思玛业勒,面授机宜。
“伊思玛业勒,汝带着予的书信和部下,向予的那个孽子投降吧,他看了这封信,一定不会为难汝”。
“兄长,吾走了,谁来护卫叶尔羌人的大汗?”
阿布都拉哈汗叹了口气,“战败了,予便不再是叶尔羌人的大汗了。予准备去麦加朝圣。汝去向尤勒巴尔斯投降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叶尔羌人”。
这位戎马一生的汗王、强者,接受不了投降的耻辱。虽然已经准备退位,却打出了去麦加朝圣的名头。这样听起来好听点。
伊思玛业勒偷偷来到了尤勒巴尔斯的营帐,呈上了阿布都拉哈汗的亲笔信。
信中,老父亲向儿子认输,表示愿意放弃汗位、去麦加朝圣;提醒儿子,不管是和硕特人还是准噶尔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汝当了大汗后,可得把祖宗的江山守好了;最后希望儿子,爱护汗国的百姓,弥合白山派与黑山派的矛盾,叶尔羌人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看完老父亲的信,尤勒巴尔斯王子忽然悲伤不已,唏嘘着对伊思玛业勒说道:“小叔叔,不管您信不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侄儿也是身不由己。您放心,今后,不管是黑山派还是白山派,侄儿都视之如一”。
虽然已经决定退位,阿布都拉哈汗却仍有些不甘心,拖拖拉拉,赖在莎车城舍不得走。
为了给这位老汗王一点出国旅游的动力,准噶尔、和硕特、白山派的联军继续发动攻势,连克托古萨克、提里克、养泥儿城、克孜、素盖提等地,兵临莎车城下。
在巨大的压力下,阿布都拉哈汗宣布放弃汗位,去麦加朝圣,后来死于印度。
尘归尘,土归土,一代枭雄,终化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