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越这道吩咐看起来虽然毫无由头，但卫桀莫名就是觉得他别有用意。
他奉命去“逛”船屋去了，而陆凌越这时也挪到了苏婳身侧。
苏婳感觉到动静，侧头一看是他，便浅笑着向他打了一个招呼：“陆世子。”
她这一笑看着与旁时没什么不同，甚至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一个样。
但再仔细看看，却又多了什么。
陆凌越低头凝视着她，从那双漂亮细长的眼眸里看见了真诚。
不像平时那样虚伪应付，这一笑直达她的眼底，悄悄埋进他的心尖上，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太子似乎很愉悦？”陆凌越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不由自主放轻声音，难得温和的问道。
像是在与熟人话家常一般。
“嗯。”苏婳望着宽阔的海面，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
她说：“我自幼生在皇宫，记忆里三岁之前都在宁德宫，那时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后花园。”
“每个月有一两次的机会，每次最多一个时辰就要被送回宁德宫。”
那时候景帝的帝位正在巩固阶段，朝堂尚未稳定，李贵妃承恩之后便一举得子，众后妃见此分在眼红。
那段时间后宫争宠之战丝毫不输朝堂帮派之争，身后有些背景的妃子，甚至连宫中唯二育有子嗣的纪皇后和尚为淑妃的李贵妃都不杵，横行后宫、霸道不已。
纪皇后怕有人对她动手，所以防得十分严谨。
直到后来堂上众臣皆被景帝收服，后妃逐一受宠尽不得孕之后，后宫才开始宁静下来。
“……后来我和二弟都逐渐长大了，母后便不再限制我在宫里的活动，但却是不准出宫的。”
“……第一次出宫是在八岁的时候，母后见我实在渴望出去，便让人带我出去转了一圈。后来她就不怎么约束我了，但我身子却不争气，一年到头，有大半年都在养病。”
苏婳用最平静的话半真半假的述说着自己这小半生的经历：“每当我躺在床上养病时（吃着珍馐美食看着话本的时候），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幻想着外面的山水城池，风景人俗……”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的城门呢。”
“我本也以为此生是没希望游览一番外面的风光了，不想有生之年竟能走这么远，实在意外。”
她说到后面，便有卖惨的意味了，毕竟她从小就知道等自己长大之后，就会被遣去苏州。
景帝还曾给她画了大饼，说日后她去了苏州，便是那里身份贵重的，到时候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没人可以拦她。
苏婳虽不太信，至少也知道自己去了苏州是比在京城自由的。
但她闲来无事，忽然就是想卖卖惨。
就连药童这个自幼陪在她身边的人，在听完这一番“肺腑之言”之后，也替她觉得有些凄凄。
更别提陆凌越这个外人了。
他看着她眼里突然暗淡下去的光芒，逐渐恢复虚伪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些闷。
太子如今不过十六而已，后面还有大把时光，按理，总有机会能出京的。
可他这般低沉之言，怎么倒像活不久了样子？
“太子年纪尚小，将来有的是机会，如今不就出来了吗？何必沉于过去。”陆凌越如此安慰道。
苏婳却眯了眯眼，看向远方，轻咬字眼：“将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