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强这时弯下身子,跟张琰并排坐在树下开起了玩笑:“这个嘛……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行了咱们试试?”
“哈哈。不用试了,我觉得我肯定不如高加林,人家至少可以把菜篮子提到街市上去,我可能连家门都不敢出,我一见陌生人就脸红,我一直都很佩服能把东西卖出去的人,这实在是太难了。”张琰说,“人家顾客又不是你,不是唐诚和咱们村里的那帮子小伙伴,人家凭什么要买我的馒头?”
李国强憨憨地笑了笑。他个子不高,跟他爸爸李达富一样留着寸头,不过,要比他爸爸的略微短些,发枝也很硬也很密。
他叹了口气说:“是啊,有些事情看别人做容易,搁到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简单了。”
“强强,你不去南方打工了?”张琰问。
李国强说:“我爸不让我不去了。今年春节时我买不到火车票,没回成家,爸爸后来一连写了7封信叫我回家,他说咱们村里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周王村,也没见把谁给饿死……不过我爸说得对,今年我在火车站冰冷的广场上等了一晚上,都没买到回家的车票,后来我就回到了厂里。”
“你们厂大不?”张琰问。
“我们厂是一个生产电子元件的小作坊,几个人住在一间几平米大的阴暗的小房子里,大家都是打地铺,宿舍有三个人都没买到车票,我们三个就在那里过了一个春节。”李国强说。
“你也太可怜了。”张琰感叹道。
“是啊,另外两个人比我大两三岁,也都是初中毕业后去的那家作坊。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几个都很想家,大家就买了点花生米和啤酒边吃边喝,大家都说起了自己的童年,着说着全都哭了。”李国强回忆起那段日子,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在家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孤独,而在那里,我们觉得整个世界都把我们抛弃了。我们是死是活都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琰琰,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痛苦?你跟我不一样,你成了商口粮将来还有工作,可我就这样给人家私人老板打工,这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可以到外边去转转,听说南方城市都很漂亮,是开放的前沿,那里的人也都很有钱……”张琰说。
“满大街的人说的都是粤语,我们根本就听不懂。我们没有钱,什么东西都买不起,一点逛街的心情都没有。春节那几天,我们三个天天都在一起,有时也会出去到工厂周围转,工厂远在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好玩的。”李国强说,“我心里天天都想着以前在家里过年时的那种热闹劲儿。那时,我突然觉得我就像个丧家之犬,不管飘落到哪里,都没有管,没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