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己经过了好些日子了,金书的正经官职却一直没有下来,如今朝廷一律先替武职开道,所有的新科文职暂且搁至一边,不是今年前三甲的,都不会有人给你颜色理一理的,就连近日忙里抽空跑回来津渡两次的柳凌风亦是开口劝金书先静心在家里等待些许时日再说,若有空余,最好多多结交一些同科生。
金书不免对此有些失望。他一个人悠荡在放榜的地方,望着几张渐要褪色的大红纸一时失神无语起来。
他想起宁儿姐姐的委屈,想起少君妹妹的辛苦,和在陈府里刚来之不易的扬眉吐气,金书倚在高台的栏杆之处,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心中茫然起来,究竟哪一处才是叫他心安和使得上力的地方啊。
这时,长街处传来一阵热闹的吹吹打打声音,大红轿子和后头八十八抬的嫁妆醒目极了,就在长街里浩浩荡荡的游荡过去。周围是看热闹的路人。
金书一时之间被喜气所沾染,下了高台,心里乐道:这是哪家王孙娶亲,八十八抬的大花轿,比宁儿出嫁时还要风光许多。
混入人群中的金书,无意之中一路追随着大花轿而去,耳旁听得一些长舌之人津津乐道这主婚家的事。
“听说新娘子是上官家的小姐,小名兰儿,长得那可就水灵哟,就像咱家的小葱一样可人,呃,怎能用贫贱人家的小葱来比,那是富贵人家。可……老婆子真没哄骗你们,前些天才陪着媒婆子在太守家见过这个小姐呢。呃,你们可别不信啊,这太守家算什么,就是皇帝嫁女儿不是一样得先请媒婆来说和说和吗……”
“……上官……”金书一路疯跑,可是刚才很容易追上花轿,现在却被像洪水一样的人流冲得离那顶大红轿越来越远了,金书在人群中高哄着她的名字,却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人海里。
还是来晚了吗?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想起他才到手没有几天的这个对自己看似无用,对别人看来极为有用的新科甲等二榜头名,为什么,那几天他不鼓起勇气试一试,哪怕打听打听她的近况也好。现在,一切都晚矣。
金书步履蹒跚而行,两眼视而无见,两耳恍恍乎而无闻,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上官小姐的大花轿突然停在他放榜之处,与他相视而笑的幻想,思及此时,金书己是泣如雨下……
在外头像幽魂一样逛荡了不知多久的金书,入秋的冷风吹呀吹,将他心中的七情六欲渐渐吹熄了,此时此刻,他两耳疼痛的回鸣不己,己经不是仅仅是上官小姐的影像在脑海里凿痛,还有宁儿姐姐孤苦无依的脸,最后,还有费了那么大的劲一直催促着他暂且放下一切用心大比的少君妹妹。
想起这个妹妹,金书立马又清醒了几分,又在外头不知过了多久,金书还晓得跑到外头买些书回来,别让家里人为他一天不归胡思乱想起来。
过了晚饭时,少君如常过来看望哥哥,说了些宽慰的话,然后扶门要去。
金书望着妹妹的背影,曾有所动摇过心里的想法,那些心中苦痛的话,立马就要像以前那样向妹妹脱口而出了,可是,就像妹妹当年劝过他的一般,长痛不如短痛,他己经完全失去上官小姐了,不可再任由自己这样一事无成,任由爹爹唯一的子嗣日渐软弱无能不能有所担当,枉为男人。
翌日一大清早,金书骗过许多人,朝金楚的边疆去了。
这一次,他跑得远远的去从军。为了杀敌得军功,为了使自己尽快成熟起来有所担当,再回来撑起这个家,为了……不应该再将这个重任压在大妹妹身上了,妹妹也该到了卸下这一切的时候了,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去了。
金书却不知,昨日他前脚方走,上官小姐后脚就与人了断姻亲,跑去西城外梅姑山的一座庙观做姑子去了。
“上官小姐大喜啊!”众人见礼未开始,新娘子却自个从轿中几乎是单脚跳了出来,随行嘴巴机灵的赶紧开口向小姐道贺。
“不,今日是我了断尘缘的时候。我与萧家的姻亲就此做罢,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自揭了盖头的上官小姐让世人见到她明艳的脸和一双桃红的眼睛。
上官父急急赶了过来,见自个未出阁的闺女被一大堆不相干人等团团包围住,气得是满脸乌紫,扬言她若不嫁,便要同她砍断父女之情。
在上官漪兰眼中,去年江乐一事让钱府迅速没落下去,姨妈也去了,再无人可以替她做得了主,爹爹一再逼她嫁人,这萧公子只是恰好撞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知道此事是委屈了萧公子,可是,若不是借大厅广众的机会表明她的立场,爹爹会没完没了的找一堆媒人来家里逼她成婚,不是这一个就是那一个,她总有逃不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