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锋利的刀口和彪悍的北齐逆贼子,欢腾的人群像骤然间落入沸水中,恐惧的尖叫和哭嚎声此起彼伏,转眼便在少君姐妹们急飙出一层薄薄泪水的眼中汇聚成无边的苦海。
少君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着两个妹妹往身后有空隙的地方倒退过去,这时候她己经顾不得会不会撞压上谁了,只要逃得出这层由人组成的囚牢才是正经,其实的考虑都是多余的。
方才挤得接踵摩肩的人墙立马倾塌下去,底下黑压压着一群神色惊到极点的人们。
他们忘了喊痛,反而眼瞳好一阵收缩,并且紧紧地盯着那些个在空中飞舞的无眼刀锋,指不定什么时候,它们就会一一落下来,随后砍断他们不能动弹的身体四肢和头颅。
机敏的少君便是在逃难过程中亦不忘保持身体各处感官的警觉。
她隐约听见那些胆大包天的北齐人毫不畏惧迎接他们的将是足可以踏破他们头颅的北伐铁骑大军的凶残报复,他们北齐余孽只为夺一朝之晖和一瞬间的荣光,他们便可以舍身赴死。
他们有此胆勇硬闯进来,却只为慷慨激昂数分钟之久,只为数落大将军潜伏北齐国数载之久,骗取他们什么王的信任以及大将军诈取北齐国多么重要的军事情报之故。
所有这一切慷慨陈词,只是为了说明金楚国做过什么泱泱大国之耻的事情,并且是由一个曾经战胜他们的大将军做出来的,所以,金楚国胜之不武,而他们是为了屈死去的同胞来取大将军狗头来的。
暂且不论,他们能否在大庭广众又是在大军压阵——只不过受阻于热情的平民百姓所组成人墙的困扰,致使道路狭窄,金楚国大军在此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的情况下得逞。
这一刻,己经脱离了险境的少君为这些充满傻气,却丝毫不损于倾听到他们那些污耳之言时,她胸腔内热血澎湃起来的高度。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失去血性的人,虽然她曾经那么弱小过,然而狼狮一般的脾气依然留存在她的血液里头川流不息,她可以尽情地为这样的场景心有戚戚焉。
与此同时,玉娥被两个姐姐又搂又抱着带离是非之地,她的两眼却一直眼巴巴地望向那几辆可疑的马车。
眼见着有几个浴血的人闯进马车时,随后听得里头有人被刺中的声音,她不由得紧张万分起来,甚至她被两个姐姐轮换着甩在肩头上带离危险之地时,玉娥的双眼无声地接连飙出一串串泪花,就散在半空中碎成细小的雨粒落下尘土地。
玉娥痛号着开张的小嘴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然而喉咙里却呛起抽噎起来的急气流。
脸上的泪水正不停歇地流淌下来,她瞥着二姐姐什么也不知道的面容,一时之间感到很是无奈和悲伤。
玉娥自四岁那一年差一点被人淹死掉开始,她从茫然不懂到后来渐懂之后的主动,——她总是不自觉地寻找强者。
在江乐旧府时,她找到了二姐姐。
然而,不论是庶女还是嫡女,都要长大成人,然后被家里人嫁掉,到了那个时候,强者将不再会是她无所不能的二姐姐了,就算二姐姐有心,又能如何。
长大的女人从来就离不开男人。就像她从小到大,眼见着旧府里哪一个大女人不是围拢着虽然对她极为慈爱却对自己的妻妾有所偏颇的爹爹转的呢,只是各中运用的手段不同罢了。
所以,她找到了淳于东荣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强者。他即有极强势的身份背景还有一好武艺——这是最为难得的,而且,他对二姐姐也足够好。这样一个强者才该是她的二姐夫。那么,等她将来有什么难处,就算二姐姐受困于许多外界致使二姐姐无能为力的因素,有这样一个男人之中的男人庇护,那些困难算得了什么的。
可是,若是这样一个强者还没有同姐姐开始,就要消亡了,她的心里何其痛,更加不忍心告诉姐姐还没有来得及知道且会左右姐姐选择的真相。
外头的乱局很快被北伐大军抑制住了,少君这才有心好好安慰了玉娥几句。
虽说局势平稳了许多,然而,少君是不敢现在就带着两个妹妹急匆匆往家里赶去。
先不说还要等走散的奴仆寻她们回来,如此慌乱且草木皆兵的时候,她可不希望自己人会是被现在频频出杀招的冷酷军人当奸细给误伤了的,可也不能呆站在这个太过惹眼的地方。
少君这才发现,经过方才一场血洗,她和妹妹们居然由躲到外围转眼变成处于四周冷眼扫射过来的中心地带了。
真是够悲催的。
少君强行镇定下来,她低垂下头,虽然没有用眼看向四周,却明显感觉到几个不太对劲的眼神,她紧张的拉紧两个妹妹的小手,突然,那几道好似要逼的目光霍然消去了。少君在心里暗暗吁下一口气,也许是她太过紧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