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花丛中,碧绿与千紫万红纠结在一处,绚烂的花色宛如一个个脸上着俏妆,身上着圆舞裙的娇艳丽人落在枝头上炫耀。
柳凌风和史南蜀站在这里仅仅一会,便好似被斗艳百花围拢住的二道无声无息的白色柱影。
他们从容地保持着各自中意的舒适形态,逆着金色日光,将头略为歪向大榕树的那一边,然后停下脚步,等待——。
真安静!
安静得可以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还可以感触到微微而动的风舞。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唯有一个白衣素裹的小丽人兀自在风中轻轻舞曳,那如墨云一样倾泄出来的青丝就在他们渐渐清亮起来的双目里跳动不止。
他们以为他们是足够了解少君姑娘的。
可是,现在的少君姑娘在他们面前展露出来的,却是另一副几乎完全相反的情态。几乎无法让他们立即将她与江乐里的那位飒爽刚烈的女子合二为一。
少君姑娘变得越发明艳,却又是纯净到了如同夏日里神来一片清凉雪。她比她身上穿着的那袭纱衣还要纯净美丽,并且闪耀着叫他们无法形容出来的华光。
特别是她回眸的眼波里,流露出来的明洁浅笑,带着几分虔诚挂念,一丝暖意顷刻间击溃了他们堵在心头上酝酿了许久的矫情。似乎任何的问候话语都成了一片空白和苍白。
柳凌风感受到右手心里传来属于她的微薄温暖,那股思念和矛盾之苦瞬间化为像蜜糖一样叫他心头顿感甜丝丝起来的美妙感受。
呵,他要的就是这种美妙的感觉。好像整个人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般,——身子轻飘飘的,可以攀向天际任何一处云海,任他遨游。
史南蜀依然安静持重,一对墨色眸子,黑亮得如同夜里的星空一样真彩夺目,——那里有层次分明的黑,还有脱胎于黑白两色的灵动生气。
那只渐要收拢的左手,完全代表了他的心念所向。
随着少君突然朝他们奔过来,六道目光闪电般交错在一块,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三张一样可亲又彼此怀念的笑脸,往昔在史府的时光仿佛又重新回到他们三个人身上来。
当少君的左手仅仅抓着柳公子略显清凉的一只手背,而她的右手上的五根指头却恰恰滑入史公子滑若无骨的五根绵指缝里时,她惊愕的抬直了眼,神色略为一僵地望过来,望见柳凌风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那里还有一抹叫她心里陡然难安起来的深意。
少君的脸上流露出一刹那间的窘色。她还以为方才见到的只是两个熟悉的虚幻人影罢了,何况她本就躲在大榕树的淡影里,与外头的强光直射下的景致,本就是两道近乎平行的世界。
然而,交集这么快就来了。
正当少君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收场时,浑然不觉得握得最紧的那只手,惭惭自行松开了她。
只听一声清嗓子的声音,之后,她听到史南蜀的声音:“你,还好吧。”
“呵……,小妹方才真是太过失礼了。还望两位兄长莫要见怪、为难小妹才好。”就这一声“你还好吧”让少君立马恢复镇定,自然流露出她很好的样儿来。
全然遗忘他们为何双双出现在这里,又为何独独余他们俩人在此,并且他们呆在这里多久了,都看见了些什么。
“耶……”柳凌风有一恍神的功夫没能接受得了那陡然一变的气氛。他是想顺着史南蜀搭好的梯子往下爬去,偏不舍得方才的美妙滋味,如此回味无穷,令他的心里还荡漾着方才的余味。
柳凌风嬉笑道:“少君姑娘,方才我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啊……”
“嗯,是很长。”少君点了点头,一对方才含满露水的杏目里流动着忧伤的小溪流,她缓缓地说:“幸好你们早早离开了江乐,否则,今日我们未必能在此地相聚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