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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曲(1 / 2)

东厢的居室内,一个似坐又似立的丫头右手边隔着一盘由悬在屋顶上的一根粗棉线延伸下来的茶绿色塔香,它燃起来的袅袅轻烟正被丫头的巧手一下跟着一下轻轻地扇动开来。

烟灰变薄变淡,渐渐漫入泛着清香的空气里。

不一会儿,外头起了凉风,里间的主子让外头的丫头退出去,这丫头依言吹熄了烛火,开动了门窗,又支起竹木撑,选好一个容外头风拐着弯吹进来的适宜角度,一番磨蹭之后,她才去开门,似是忙完了主子交待的事,要退出去的样子。

然而,当两扇大门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时,这丫头却关上门,倒退了回来,往着一个不起眼的存衣物暗室间轻手轻脚地摸去,动作轻巧,比猴子还要灵巧许多,且里头仅仅有窗户外头透进来的一点点光而己,这丫头却能几乎不发生任何声响地摸到那里,再将她整个身体藏了进去,最后用一块布盖了她大半个身子。

这一切仅仅发生了约莫半柱香也不到的时间,然而里间的主子却浑然未觉,听着外头动静过了一会之后,便开腔了。

先是老太太的声音,“老头子哟,草儿刚回来,你就跟他拧上,你就不担心他嫉恨你这个当爹的,将他一扔十余年到江乐那个乡下地方,再说,他新丧了夫人,你不好言好语劝道几句,怎的又搬弄出你那套作派来,没得寒了草儿的心。这个家现在还指望着他能帮衬上一点啊。也不知你发的什么羊癫疯,害我在草儿面前没面子。”

“哼,你真是妇人之见,你懂个屁,若不是我将你从江乐那个乡下地方带出来,如今你还能不用下田做事,整日里使着下人团团转,一堆的人伺候你,叫你过着这般清闲逍遥的富贵日子。”老太爷瞧着何氏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心里窝着一团火气,更是差点破口大骂起来,“若不是你为陈家开枝散叶立了大功,如今,儿孙也大了,要不然、要不然……哼,我休了你,叫你滚回江乐老家种田去亦是使得的,族长更不会说什么。”

“哎哟,老头子,妾身这不是嘴儿笨了点么,那您好好教、好好教妾身就是了,唉,咱们都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的你还不明白妾身的心思啊,妾身哪一次没有听你的话啊。便是当初那等叫人惊慌失措的大事,还不是依着老头子您的意思拐着全家跑到津渡这里从头开始么,如今我们什么都有了,还愁这些做什么……瞧瞧,我这个老娘就没见狗儿有笑过的……”老太太一闲扯,发觉又要扯到别的地方去了,赶紧闭上嘴巴,生怕又惹得老头子不高兴。

至于老头子说会休掉她的事情,她是不相信的,她为老头子做得事够多的了,她不相信老头子真能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再说儿孙都是从她的肚子上掉下来的,到时候哪一个能真忍心让她扫地出门呢,所以啊,只要儿孙都在,也不怕老头子不识抬举,只是那只老狐狸精啊,她却得小心留意着,免得贺老狐狸不知从哪拐个野种过来认亲,那她就混得太过窝囊了,亦是大难临头的时候了,——但这没得可能,府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知,她才是正室,这些年除了一个三娘是从贺老狐狸的肚皮上扒下来的,那破肚子再也没有响动过,想到这里,还有这其中的关键诀窍之处,她就不免为自己下手早得意起来,如今那老婊子显然没有机会了。

那老婊子也快要三十五岁的人了,以为会似她当年三十五岁时拼着老命生下莹儿那般幸运么?就是给贺老婊子天大的胆子,老身也量她没有那个狗胆敢去试上一试,更没有那个命,——老身可是用命博来的莹儿。那头背地里说她什么老蚌生珠、老货又怎的,这好歹是在夸她能生出一只明珠来,要是陈莹真能成事,风头远远盖过三娘,那么将来老头子指不定将贺姨娘扫到哪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亦是可能的事情。她就睁大眼睛等着那一天咧,瞧那头还能得意几年。

“你看看你,前头还说得好好的,一下子就露了你的老底了。二儿的事情,贺姨娘她比你年轻,吃的盐不及你多,却比你想得要明白,方才还在众人面前寻机提醒我。你什么时候要向她那样晓得我心里在琢磨的事,我就不会老这样说到你了,——你以为老夫跟你做半生夫妻果真就那么寡情寡意,骂你我还嫌费力折寿呢,我犯得着计较么,你这个榆木脑袋,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那孬样了,也罢了……。唉……你们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年轻时是这样,到老了还是这样争风吃醋,老子要愁女人,想当年正当盛年时,外头女人有得是,还不娶十个百个回来,哪会只娶二房贺姨娘一个人进府里来,就是老子现在身子骨不行了,还要出去寻花问柳,便是最红的西柳院,看看哪一个老鸨敢拦住我夫的,老子拿真金白银砸到她们头牌接客为止。你们不会明白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没有权势也要有钱,否则就是人家脚底下踩着还嫌咯着人家脚的烂泥团。老子要的是这辈子哪怕不能扬名立万,也要争得一些权势来。”

“老头子啊,你这般拼命,想来老天爷是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的,你还是早点躺下歇息一回吧,你的身子骨可不比当年啊,可以几夜几夜的熬通宵的,快躺下吧,好好歇息下去。”老太太捂着嘴巴,打哈哈,对老爷说得那些听得晃晃忽忽的,好想好想睡过去。老头子就是这样,一有什么要紧事,就会不管她懂不懂的跟她说上老半天,她知道,老头子只是要一个乖顺的听众而己,所以啊,在老头子心中,她跟贺姨娘相比,她还是占着更为大份的份量的,不然,每当这种时候,为何老头子寻的是她屋里,而不是贺姨娘的屋,——就依老头子刚才所说,贺姨娘立了功啦,可贺姨娘还不是没有捞着半点便宜的,老太太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没啥大事,就想睡过去。

不想老头子使的好大力气,将她从床榻上硬生生的拖了坐了起来,接着又双手掐了她的手臂几下,她便感觉到老头子鼻子前面仿佛喷着火气,对她很是气恼地道:“你——就晓得吃了睡,睡了吃,跟头猪似的,现在清醒了没有,老子话还没有说完,你睡什么觉。”

“老头子,那你说吧。老婆子睁大眼睛听着呢……”老太太嘟囔道。

“咱家以前在江乐乡下地,只是陈族的旁支,就算陈族在当地是大族,哪一次能让我们沾到族中半点好事的,那是为什么?——旁支血脉只是借口,是咱当时的老太爷太窝囊,好些事才让我们吃了老大亏还得硬往肚子里咸咸地咽下去。老子就是要争那口气,老子没钱没地时,是怎么赚下江乐那份家业的,还不是靠老子带着你还有几个老奴一起拿身体没日没夜着守着自家薄田苦干下来的,可是就算这样,累死了,顶天就是跟陈族里头一个不掉队不扯他们后腿的旁支,可他们仍是拿跟施舍差不多的神色看待我们这一户,我们这些拿命拼来的家业顶屁用。后来我们又是怎么出来的,老子心一横带着媳妇家的钱来张家来过后来又抱了金砖衣锦还乡的津渡闯荡;刚开始是怎么苦的,原以为我们身上拼死带过来的钱就是巨资了,本以为会搏一个开门红的,可是呢,这点钱落在人家普普通通的商贾眼里连半边二进的宅子也买不起,真是四处无门啊,最后我们是怎么起步的啊,老婆子,该你来说说了。”老太爷声音里似是铿铿锵锵着几种音调在打架,叫老太太听得两耳一个激灵跟着一个激灵,身上抖了又抖。

老头子这下子可不是同她开玩笑了,也不是让她光当听众使了,而是要她说出点东西来了,她也不敢像方才那样瞎和面了,只好皱着声音道:“呃,老头子,你消消气啊。您说起步嘛,还是咱二娘被你嫁了一户商贾的事有关呢。……呃,那个啥的,你当初说的联姻,会给咱们家留出一条活路来么,老头子,妾身说得对不对啊,你要妾身说的是不是这个事啊。”

“嗯,”老太爷忽地双脚盘在床榻上,脑袋耷拉下来片刻,便道:“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在津渡这个小京城里,随便到哪条大街上拉一个人出来,十个里头就有四个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咱们没根没势的能跟他们比,万一哪天冲撞起来,咱一户二十余口人还不够他们折腾的,可是,这里头有供我们这种人家平步青云的诀窍啊。

贺姨娘提醒的事,老夫早就时刻惦记在心里呢,除了咱家苦心培养出来的莹儿将来可堪大用之外,咱们膝下再近些年派得上用场的嫡女或是庶女什么的了,个个都还小,咱们哪里等得及,再说莹儿虽说到了可婚嫁的年纪,可是叫老夫现在寻一个可供咱们高攀的门弟来,还真不好找的。凭咱家莹儿的样貌和处事的大家性子,怎么滴也得挑一户大官的正妻来得合适吧,可是,我们也不可能一步登天的,就是凭三女婿那头使力搭线的,也找不到那样般配的人家,还不如老二家的几个庶女先拿上来顶上一阵子,这样一步步高升,轮到宁儿和莹儿便是最好不过的婚配了。你要是答应早早老二那头立房贱妾当正室,到时候几个庶女,一大笔财富就要飞了,岂会由得你我二人来做主的,老二一日没立正房,我们这头就有一日有权为三个庶女和嫡女宁儿挑选嫁配的权力。”

“哦,妾身现在明白了,妾身晓得怎么做了,就是稳住二儿那头,可是老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说来听听,也好叫老身准备准备的。”

“再看看吧,等他们住些日子再说,嗯,你还是当红脸吧,反正今儿你在厅堂还是说得对的,这场面上总得有人唱黑有人唱红的吧,你继续和二儿保持好关系,还有那个叫沈姨娘的贱妾。看来二儿还是对她很是上心的,居然十余年不见,也有胆子跟他老子搞得那样僵,也不肯改口,他倒是出息了啊,却出息的不是地方,为一个女人如此,岂直就是废物,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头。我这头和二儿还是僵了一点,还需要些许日子才能叫他放松下来,还是你那头好下手,等你哪天顺其自然的搞到她们几个的生辰八字来,我们再一起去寻算命先生参谋一下说辞……嗯,好啦,休息吧。”

里间屋闹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是消停下来了,丫头小心从藏身的地方偷摸出来,又擦起一根随身放着的小香,自个捂紧自个的口鼻,任手心上的小细烟燃放了一会儿,直到里头呼噜声音亦是变得消停下去,她便开了门,朝偏南的方向碎步过去。

走了几十步之后,她的身子更放软了些,行走得却是极快极轻,几乎不太可能吵醒到其他人。她穿过几条绿森森的小道,随后来到一处小园子,这是处小阁楼,外头本来是该有人守着的,但是今天是个例外,陈莹早早就让外头的丫头回屋歇息去,无需外头守着。

这丫头就连上木楼亦是轻手转脚的,声音很是轻微,等到她上到二楼半明半暗的小阁楼时,她的脸才显得惭惭清晰立体了起来,——竟是张满是不怀好意笑容的脸,且她的双眼飘离起来,很是媚惑人,虽然她的五官仅仅称得上是清秀而己,若不是在此时流露出这种勾人的神情来,且做出这等鬼鬼祟祟的举动来,只怕她平常就是落在人堆里头也是个不会打眼的老实本份人。

外头的窗纸朦朦胧胧,门里头也没有插紧,这丫头轻轻松松就推开门进来了,在她的面前出现一副美妙得叫她无法呼吸的画面来:

近两丈宽的绿湘色纱帐被从打开来的门外灌进来的凉风吹乱出起起伏伏的妙曼曲线来,床榻上亦是躺着一个同样拥有妙曼曲线的薄裙女子,她只是背对着丫头,就足够叫这丫头顶礼膜拜起来,于是丫头的眼色越发飘忽起来。

“柳翠,进来了,就把门关上,你想害我着凉吗?”陈莹仅仅是一只手掌撑着半边身子,依然背对着那个叫柳翠的丫头,脸上却流露出柳翠丫头瞧不见的傲娇和几许鄙视的神色来,她抚了抚那双在绿湘色纱帐内若明若显的细长白嫩大腿来,轻笑道:“你先和我说说我爹和我娘都怎么说到二哥那家子人的事,他们又有什么阴谋算计事啦,叫你去了那般久才过来?说得好了,再办你的事。”

柳翠的身体跟着脑海里的想象画面,再听得小姐这般绵如勾魂的声音,一下子哆嗦起来,又依着小姐另一只背对着她朝她拍手的意思,来到小姐的身边,鼻息间就充斥着小姐身上醉人的体香,她吸了吸鼻子,倒很是恭顺地将她偷躲在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偷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下小姐。

谁知,柳翠刚一说完,陈莹小姐却翻身而起,抽出在她收在胸衣前面的一支细长的羊皮鞭子来,朝着柳翠身上就是一阵狠抽过去,又大声喝着柳翠给她跪下,她还要接着抽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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