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点头,苏春生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然了,没你说得这么清楚,”蓦然间箍紧了元宝身体,“我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会不会再回去?!这才是我最怕的事!”将心底的紧张,丝丝入扣地传递给了元宝。
元宝把头埋在苏春生的怀里蹭了蹭,“我回不去了,也从来没想过回去。”回去干什么呢?那边已没什么亲人了,没一个像现在这些让她永远无法舍弃的人,再说,回去后异能不在了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这些家业怎么办?
“呼——”苏春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我都吓死了,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却又不敢问。”
元宝很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那次你生了大病,然后我去给你‘叫魂’吧,当时你烧得厉害,说了很多梦话,还大喊大叫,怕旁人把你当成妖怪……”即便是现在提起,苏春生的心也会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很多事就能解释得通了,其实元宝也不是毫无感觉,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次她在林泽县用金子砸人的事儿,苏春生就连问都没问过,这根本就不正常啊,元宝默了默,“表哥也知道了吧,我记得那次生病,是你们两个人一直守在我身边,后来你们的关系突然间变得好了起来,直到后来才又慢慢地……”
“嗯。”苏春生不否认,“我们那时候觉得,最可怕的事就是你突然间想回去了,或者被召回去什么的,都吓坏了。”胡言乱语的话,毕竟不详细,难免不往鬼神方面想,两人只能守着这个惊人的秘密,一起努力,“而且,公子总觉得是我把你叫回来的,很多事不敢做得太过份。”
“那你怎么想?”元宝抬起头,“你觉得是你把我叫回来的吗?”
“是!”苏春生毫不犹豫地点头,“而且,我决定了,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管是这里,还是你来的那个地方!”
“春生——”元宝紧紧地抱住了苏春生,眼圈儿红了。
过了一会儿,苏春生才缓缓开口,“那我能问问你吗,为什么你到底还是选了我,而不是公子。你病好后,我们其实是有协议的,就是不再逼迫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毕竟,他那么好。”
元宝坐直了身体,看着苏春生正色道,“春生,成亲不是选美,不是谁长得漂亮,谁就是最好的,也不是卖身,谁银子多,谁就该得到,我的确财迷,可我是先有了顾惜的家人,然后才财迷的,若是没有家人,要银子有什么用?活着有什么意思?当初我是先对你动了心,然后才拼命帮家里去找银子的,不然的话,我跟了旁人,也可以帮你养家的。”这一点是元宝后来才想明白的,在倪俊飞向她求亲,苏春生被刘桂荣逼着纳妾时,那时的元宝养苏家已没什么困难了,但她还想和苏春生在一起。
“如果在找银子的过程中,我遇到了更好的人,就为了银子把自己跑丢了,那我成什么人了?我还记得我前世的妈妈,是,我知道,我爸爸绝不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他有很多缺点,他不帅,不会赚钱,就连身体也不好,可这样就是妈妈离开的理由吗?那是不对的!”妈妈的不负责任,是元宝心底永远的痛。
“表哥是很好,可你又有哪里不好?我总不能一方面接受着你的承诺,一方面又随便地见异思迁,我要求你做到的事,我自己必须先做到,不然的话,我有什么权力去要求你?!这些事,是能说得清楚的,可有些感觉是没法子说明白的,我和表哥在一起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有时我帮不上他了,就会心里不安。可我和你在一起时,从来不会想这些,我可以在你面前随意地任性,犯错发傻都没关系的,因为我觉得什么样的我,你都会不离不弃。”元宝从来不隐晦,她就是个草根,是个小市民,她的才能除了运气之外,大多数是靠努力得来的,她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是个平常的小女子,也有最平常的渴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倪余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倪余泽那样的勇气和偏执,愿意享受面对惊涛骇浪时的感觉,别人元宝不懂,但她深刻地懂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和倪余泽相比,她是个没出息,喜欢安稳的!
元宝抚上苏春生的脸,“而你和我一样,心里装着的就是咱们这个共同拥有的家,谁都休想破坏!我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用,我们共同撑起的家就是彼此的全部,简单到纯粹!”元宝是有自己的洁癖的,那就是放松和依赖,虽然她在很多地方、各种条件下都能忍耐下去,但那是忍耐,不是享受,前世的她,就连大解都觉得在家里时最痛快,不得不说,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恋家成了她的心结和追求。
“元宝——”苏春生喊了一声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他只是觉得,他的世界终于在此刻变得完满了。
他们的新婚之夜有点另类,少了些激情四射,多了些坦诚交流,总体来说,是缠绵而温馨的,也是最适合他们的。
“起了,起了,等明天你再睡懒觉……”元宝觉得她好像刚刚睡下,就被苏春生叫醒了。
元宝并不紧张,先是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才爬起来梳洗穿衣,“等歇过了这两天,我也要晨起习武了。”她自打去年和倪余泽出游之后,一直很忙碌,就连习武的好习惯都丢掉了。
“不急的。”苏春生随口劝道。两人熟悉的样子,就像老夫老妻,其实他们本来就是。
到了内院正堂,家里人都已在等着他们了,元宝给刘桂荣敬茶,一声“娘”叫得熟练无比,却让刘桂荣红了眼眶,刘桂荣给元宝的是一双亲手做的鞋子,在元宝的印象里,这还是刘桂荣第一次为她做东西,开始时是刘桂荣想不到她,后来是刘桂荣觉得元宝会看不上,就是现在刘桂荣也还是怯怯的。
元宝笑着接过,“等了这么多年,娘终于想到我了。”回赠给刘桂荣一个她绣的荷包。
刘桂荣到底还是落下泪来,“元宝,以往你受委屈了,往后不会了!”她似乎才想明白孩子们想要的是什么,幸好,还不太晚。
苏秋生清减了不少,元宝这才想起,她已有好几个月没仔细看看苏秋生了。
“大……嫂……”苏秋生的这声呼唤,叫得一波三折,无比艰难。
元宝故作平静地递过自己亲手做的鞋子,“不用那么用功,那个什么‘元’的,不是都考出来了吗?”
“嗯。”苏秋生接过鞋子,转身便往外走,“我还要去学堂。”他多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很怕自己失态,和倪余泽一样,就算对很多事早有心理准备,在面对时却依旧痛不可当。
苏秋生走得很慢,却很稳,一步步毫不停歇地走,坚决不肯回头,看得元宝暗暗叹息,她记得,当年小小的苏秋生,就是这样抱着自己的行礼一步步走向苏家小院的西厢房的,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苏秋生依旧没变。
元宝转头,对身后的苏春生微笑,“等明日,我再给秋生做个新的书袋。”她的心意也从来没变,所以就这样吧,很好!
“嗯。”苏春生笑着点头,元宝处理这些事,总是那么恰到好处。
苏承安的礼物出了点小问题,其实作为元宝的晚辈,他们是可以不送礼物的,只等着元宝的就行,苏秋生就没送,可苏承安不仅送了,还特地说了一句,“嫂子,这是我写的大字,给你留着当字帖。”
这么久没见过安安了,元宝非常想他,这时不由故作委屈地逗他,“安安,你这是嫌弃我的字太丑吗?”
苏承安更委屈,“嫂子,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
“哪有——”元宝一把就把安安抱在了怀里,“安安,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她可是一直把安安当成儿子来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