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皇后的做法就太小家子气了,倪余泽明明已经让出了曲家的那部分利益,可皇后偏偏还要和倪余泽做对,这让皇上很是恼怒。
其实皇上有点错怪皇后了,皇上不是个商人,有些事不可能一下子想得那么通透,要知道本朝的皇商是和以往朝代不同的,贡品不是购买而是白给的,是一种纯粹的付出,皇商的主要收益是由“名气”带来的宣传效益,再有就是出海权带来的效益,偏生曲家的这个皇商做得极为憋屈。
曲家虽然趁着倪余泽失势的时候,拿到了丝织品皇商的资格,却因为霓裳的横空出世,在全朝的布匹销售上一直处于劣势,霓裳的海量用货,以及倪余泽将销售自家布匹的布庄和霓裳门店“捆绑”到一处的做法,让曲家的布匹销售整整萎缩了五成,可以说,元宝精妙设计所造成的其他同类商家亏损,基本上都由曲家埋单了,毕竟,全朝的市场份额只有那么大,曲家这几年的盈利还不如他们不做皇商的时候。
就像倪余泽说的那样,曲家的织造技术其实一点都不比倪家差,那为什么后|宫的嫔妃们觉得贡品丝绸不如倪家的好呢?这其中的原因就出在原料上——曲家为了省钱,将贡品偷工减料了,要知道,整个皇宫每年的贡品用度可不是个小数量。
现在曲家唯一能赚到银子的地方就是海运了,就算侯府的船队出租出去了,可因为曲家的搅闹,侯府的丝绸却不能销往海外,虽然曲家自家船队规模小,也走不了多远,但那些租用侯府船队的其他商家因为惧怕曲家的势力,卖得可都是曲家织造的丝绸啊,仅这一项,就占了曲家现在整体盈利的八成,完全把曲家在国内市场的损失补了回来,不过,也就是补回来了而已,并不以往的多,所以曲家的这个皇商其实是白当了。
但是,假如倪余泽这次竞选皇商成功了,侯府的船队可以不出租而是自行出海了,那么曲家的这项收入也就没了,到了那时……
这种情景曲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曲家必须阻止倪余泽成为皇商。
只可惜,倪余泽轻轻松松地就破坏了曲家的打算,不仅如此,倪余泽还成为了“非丝织品”皇商,这意味着,曲家不仅要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海运带来的利益,还要承受每年为皇宫提供贡品所造成的损失,曲家现在已有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感觉。
其实皇上未必不会算这笔帐,只是曲家和皇后就忘了,皇上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笔帐,皇上算的是国库的得失,可不是小小的曲家的得失,所以就算皇上后来算明白了,也不会对曲家做出什么“关照”——玩不过倪余泽那是你们没本事,皇上需要和竭力保护的是能臣干吏,可不是指着国库养活的窝囊废!
另外,皇上其实对曲家的失败,还是抱着窃喜的心态。
皇上二十多岁才继位,在这之前,皇上不过是个最不得宠的皇子,生母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宫女,母子二人的死活都没人管,过得连宫里有体面的奴才都不如,这样的皇子能娶上什么样的媳妇,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无论是已故去的前皇后还是现在的皇后,出身都很低,前皇后的娘家好歹还是官身,娘家是个小文官,毕竟,前皇后是正妻嘛,现在这个皇后是由当年的侍妾提上来的,曲家不过就是个商户,当初也是因为被先皇敲了一笔银子,然后被赏了这么个“恩典”。
当时的曲家对这桩婚事绝对是敢怒不敢言,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白养活了一场,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曲家竟然因为当年吃的这个大亏而得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表面上看今上是个很念旧情的人,他的后|宫嫔妃不多,子嗣也不像先皇那样多得吓人,勉强就是个无忧的状态,他刚继位时,为了表达他对先皇的孝顺,停了一次选秀,年过三十之后更是下令直接停止了选秀,算来算去的,现在这位皇上自从继位后不过就选了两次秀而已。
而且在今上的后|宫之中是相当讲究论资排本的,再怎么宠爱,位分也都得熬年头慢慢升,不然的话,无论是从出身、容貌还是能力、才情上看,皇后这个尊贵的位置怎么都轮不到现如今的这位。
而其实呢,施远道这个老家伙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奥妙,“外戚啊,怎么都是祸害,也只有先皇那样威名赫赫的君王,才能生冷不忌,一概碾压。”
当时元宝听得犹如醍醐灌顶,是啊,就因为后|宫的嫔妃当初的出身都不高,所以外戚专权就不存在了,想当初皇上继位之初皇位不稳,朝内文武之争厉害得吓死人,这时候如果后|宫再闹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痛。
就因这些乱七八糟的背景,皇上才对皇后很多的“不当”言行多加忍让,无非觉得既然当初选的就是这样的,现在只得忍了,况且还有太后在那里压着,再怎么闹腾也出不了多大的事儿,不过,这种忍让也不是无限的,就像今天,皇上便用自己的方式警告了皇后一下。
不管曲家和皇后如何的憋屈,皇商的遴选还是照常进行的,于是太后生辰的三天之后,皇商的“决赛选拔”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这次选拔皇上可是给足了倪余泽面子,不仅选拔的地点和方式变了,就连“评委”也出现了历年来重未有过的“豪华阵容”,皇上、太后、皇后全部到场,以往的大内总管们,都成了打酱油的。
可这种荣耀对很多人来讲并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比如说,悲催的元宝!
此时的元宝正急得满头大汗,劝说着今天的“模特”,“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你要对我们的产品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可是任由元宝说破了嘴皮子,那位“模特”还是抖成一团,双眼止不住泪流,别说按照当初安排好的去走什么“模特步”了,就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元宝以手抚额,当初她就不该出于保密需要和图省事,直接在宁南府的织坊中找了个绣娘来当“模特”,结果一听说评委换人了,直接就吓得歇菜了。
可这也怪不得倪余泽和元宝,这模特真心地不好找,出身高贵的,人家谁家的小姐愿意抛头露面啊?出身低微的,又很容易拉低产品的层次。
再说,在古人的眼中,被穿过了的衣裳就是旧衣了,那价值是要打折扣的啊,也就是织娘勉强占了“生产者”的便利,可以杜绝这种隐患,况且,今天的这件衣裳十有八、九是要进献给皇后的,旁人的话,真的不行!
“要不然就别用什么‘模特’了。”一同进宫的于千里小声地劝着,“这‘立体缂丝’本来就够好的,往年间不是也没用过什么‘模特’吗?”
“不行!”元宝也快哭了,“我们花费了几年的时间,这‘立体缂丝服装’的第一次亮相,我不允许有一丝的瑕疵!”
于千里摊了摊手,“那怎么办,这人怎么都不成了!”看着那缩成一团的“模特”连连叹气。
元宝咬牙,视线在他们等候的偏殿内一一划过,宫女倒是有几个的,只可惜她指使不动,这该死的皇宫啊,因为她地位低,就连个侍女都不让带进来,而倪余泽又被请去了旁的地方,她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
“哎——”于千里长叹了一声,“元宝,你怎么就不快点长呢,说起来你也长得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