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院请的两个戏班子和两个杂耍班子,唱了一上午,现下都歇了,结果男宾客那边即席准备的诗会就听得更清楚了,还有人在席间放声高歌,接着,女宾这边的小姐们也纷纷展示才艺,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到了后来,两边的人开始隔着花树互相评论起来,场面越发地热烈,估计这就是“相亲”的重头戏了。
元宝并不会什么,也没人怂恿她上场,她听了一会儿,发现男宾那边并没有倪余泽的声音,想来这家伙也不屑于在这种场合出风头,便失了兴致,开始专心地和身边的小姐们融融细语起来,继续她的搜集大计。
这场酒宴持续的时间特别长,足有两个时辰,菜肴陆续而上,种类特别多,从数量上讲其实是完完整整地换了三遍席面,始终保持着菜的温度,元宝再次见识了高门大户的奢华之处。
有些年轻女孩子坐不住了,借着更衣净手的机会到院子里去逛,元宝也因和一帮小姐正聊到兴起,就跟着她们去了。
日头渐渐地偏西,元宝正想着是再逛一会儿,还是回到席面上去再找一帮人,就见一个倪余泽院子里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表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看看吧,公子又呕了!”
元宝大惊,“怎么呕了?可有发热?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侍候的?!”
春秋之际是风寒的高发季节,再加上今日的宴席怎么说都是露天的,不管再怎么安排周到,吃喝的时候也难免呛了风或用上一口半口的冷食,这点小伤害对旁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倪余泽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不过,也不对,倪余泽挑嘴又不喜应酬,估计他既不会吃什么,还会早早就离席,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小丫鬟吱唔道,“说……说是,醉了酒?!”
元宝大怒,“醉酒?!他的身子怎么能饮酒?!还醉酒!”这不是作死嘛!
小丫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好脾气的表小姐大发雷霆,越发地瑟缩无语,只是催着元宝快回去。
元宝也知道从小丫鬟口中再问不出别的什么了,只得往回走。
因为来的人多,软轿不好叫,元宝干脆也不等了,脚下生风地往回走,再次体验到了倪府占地面积的阔大,一路小跑儿着回来,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元宝进主房内室时,倪余泽还在吐,静心告诉元宝,这已是倪余泽吐的第三回了。
倪余泽脸色青白,额间有密密的虚汗,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他看起来就憔悴了不少,没一点今天早上分开时的精神头,不禁又心疼又生气,接过了一旁静安手中的药碗就走了过去,没好气儿地说,“我就不信了,你若不想喝酒,谁还能逼着你不成?!挺大个人了,怎么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你这样子是诚心给我们添堵啊……”
“啪”坐在床沿上的倪余泽挥手,准确地打在元宝的端着药碗的手背上,元宝的手上立时留下了一个红印子,同时,多半碗药全打翻了,淋淋漓漓地洒了元宝一身,药碗掉到了踏脚上,翻滚了两下,却没碎。
倪余泽抬头看着元宝,眼神清亮,不见丝毫的醉态,“你净手了吗?”声音不大,却极冷,还带着明显的嫌恶。
“你……”元宝怒极,“你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嫌弃的话,方才我端药的时候你就该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元宝正在脱衣裳摘首饰,静宁走了进来,并不靠近元宝,而是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说,“公子今日一早去外院正堂的这一路上,就遇到了五波人,共十来位小姐,进了正堂后,不过多半个时辰,就被泼了两回茶,而且每次更衣都会在内室里撞见旁的正在更衣的小姐,随身带的两套衣裳用完了,公子就打算回院子,还没进内院就又遇到了两拨人,刚进了内院又被二老爷给拦了下来,带着去见客,结果走到水榭边儿上时,一位小姐不知怎地就脚滑了,落水时偏偏还要抓着公子,公子好不容易躲开没被她也撞下去,二老爷却求着公子下去救人。”
元宝以手扶额,她想到了倪余泽会遇到麻烦,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下作到这种程度,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那公子救了吗?”元宝很是紧张,倪余泽是会水的,据说水平还很高,想来心存航海梦想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学会这种技能的。
静宁看了元宝一眼,似乎在研究元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然后才慢悠悠地说,“没有。是静安下去将那位小姐给救了上来。”倪余泽身边的人,几乎各个会水,这和他们的出身有关,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有这样的“另类用途”。
再想想,倪余泽是那么好算计的吗?!今日别说外院那些身手不凡的贴身大厮了,就是四个静,那也是全天贴身跟着的,还有没在明处的护卫们,防范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何况是这些雕虫小技?!到现在,不是也没听到有什么“传闻”出现嘛,可见是没一个得手的,元宝不由心情大好。
“二老爷很不高兴,带公子又回了外院。”静宁看到元宝的笑容后,又垂下头继续说,“不过公子新换的衣裳又被弄脏了,只得在外院又找了院子换,可衣裳刚脱下来,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在尖叫,说是撞见了公子更衣,其实她们连院门都没进来,隔着有好几丈远不说,还根本不知道公子在哪间屋子,静心气得不行,直接窜出去将人打晕了丢在花丛中,被二老爷训斥了几句。”
元宝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后来呢?”
静宁见元宝没心没肺的样子,脸色更不好看了,接下来的话声音略略提高了一点,“后来公子又在看旁人作诗时被淋了一次墨,开宴后被洒了一回酒水,在宴上坐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回来了。”
元宝双手一拍,“那他今日共换了几次衣裳?!”
静宁气得咬牙,为什么元宝到了此时还关心的是这些事,别说公子了,就是她都动了怒,“表小姐给公子预备的新衣裳,今儿一日全穿完了!”
静宁正要再说什么,元宝已穿着中衣手舞足蹈地进了净房,口中还兴高采烈地说,“还好,还好,也不是全无收获,总算没白遭这一场罪!”
这六件衣裳都是元宝设计的男装主打新款,她还发愁其他的怎么找机会让倪余泽穿上后在人前展示一下,没想到人家倪余泽太有效率了,这一次赏花宴就全部搞定,倪余泽威武!
明日就把这些男装新款全推出去,就是不知库存备得够不够啊,没关系,大不了赶制一些,反正男装的装饰比女装的要少,制作速度更快!元宝心满意足地合计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倪余泽在宴席上只坐了那么短的时间,那么他又是怎么喝醉的呢?
不对,他根本就没喝醉,他吐了是因为他病弱的胃肠根本就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还是不对,就算是一杯酒的话,如果他不想喝,也喝不到嘴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