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胖听了刘婆子的话后,松了口气,盯了刘婆子一眼,免得过后找不到人,“那我就把元宝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回头我重重有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刘婆子连连点头,为了她的五百两银子啊,怎么可能让元宝有闪失?!
二太太的屋子里,跑得满身汗水的二老爷正在问二太太,“好端端的,你打元宝做什么?”
二太太勉强打点起精神,“小丫头不服管教嘛,挨两下板子是什么大事?怎地连老爷都惊动了?”她还在想浑水摸鱼。
二老爷语塞,可就在这时,一个轻缓却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母亲,元宝犯了什么错?母亲便命人打死她?”倪小胖到底还是赶了过来,借以直指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你怎么敢质问我?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饶是二太太再沉稳有城府,此时也不免到了临界点,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情绪难以控制,一不小心就在二老爷面前泄漏了行藏。
从一听说元宝挑唆倪小胖不吃药开始,再到被骤然间冒出来的银豆子弄得乱了手脚,让元宝说出自己是生肖图样的画师,二太太就觉得大事不妙,直到二老爷这么快地找上门儿来,二太太此时的心已如油煎火烹。
在二太太尖锐的质问声中,倪小胖手脚利落地再次趴在地上,用他特殊的姿势开始叩头,“母亲息怒,恕儿子蠢笨,实在不知元宝到底犯了什么错儿,心里只想着元宝毕竟是儿子的贴身丫鬟,不管怎样总是儿子管教不力,这才斗胆问一声儿,母亲千万息怒,儿子,儿子不敢再问了,可,可元宝不同旁人,儿子,儿子不得不问啊……”说到最后他哭了,而且在连连的磕头之下,他额头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鲜血再度涌出。
二太太满脸厌恶地挥手叫人,“你们都是死的,还不快把五少爷扶起来!”
丫鬟上前,倪小胖借势起身,二老爷沉沉开口,“大夫到了没有,要给元宝和五少爷都好好诊治一番!”
“是老爷,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元宝诊治,奴婢这就带少爷过去。”下人连忙应声儿。
倪小胖诺诺致谢,缓缓地挪步往外走,路过二老爷身边时,两眼儿发直,自语道,“为什么就非得打死元宝呢?”
二老爷听了身体骤然一僵,而倪小胖已走出门去。
出了门后,倪小胖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垂头一笑。
元宝有一点猜错了,大错而特错,倪小胖让元宝入府的目的,重来就不是为了让元宝陪他玩儿,甚至不是为了让元宝帮他减肥,而是为了借助元宝的能力和身份,将二太太多年来对他的残害公之于众。
引起父亲的疑心,扳倒二太太,让二太太再也不敢对自己下手,这才是倪小胖的最终目的。
而今天,倪小胖做到了,不仅如此,在元宝自救行为的配合下,二太太露底露得更彻底,在二老爷面前越发地无法解释。
倪小胖离开后,二老爷先遣散了屋子里的下人,这才蓦然抬头,眼神冰冷地盯着二太太,多年夫妻,他们对彼此的性情都很了解,二太太知道,二老爷这是动了大怒。
“妾身,妾身治家不严……”二太太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却怎么都无法编织出合理的理由,她对元宝直接动手打杀的原因不能说,偏生知道这项命令的下人有好几个,她明知道元宝的重要性后,还执意要打死,在二老爷的眼中,这其中的缘故实在是太值得玩味儿了,可偏偏她不能解释。
二老爷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发妻,听着二太太的前言不搭后语。
就在这时,下人禀报道,“老爷,云锦绣庄的倪忠大掌柜求见,已经候在外书房了。”
二老爷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二太太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二太太软软地萎顿在了椅子里,完了,全完了!
府里三位老爷,大老爷和二老爷顶名儿差一岁,实则只差了几个月,是太姨娘趁着原来的老太太当年怀孕的机会得了手,有了二老爷这么个儿子。
但也就因为这样的手段和两位老爷之间这微小的年龄差距,二老爷一直生活在老太太和大老爷联手制造的凄风苦雨之中,所以,二老爷最恨的就是慢待庶子!
所以,以往二太太一直小心地维护着慈母的形象,背后偷偷下手,倪小胖自己蠢笨不受父亲待见,这怪不得她吧,说破大天去,她不过是个娇宠太过的责任,怎么说怎么好听,这就是二太太怎么也不肯说出要打死元宝的真实理由的根源所在。
然而这层气泡,今日就这么被倪小胖三言两句间给戳破了,而为了维护这个假象,二太太不得不冒险犯下另外一个大错。
好不容易,二老爷母子熬到老太太没了,可大老爷还在,苦就依旧没吃完,再后来,老太爷又娶了现在的老太太做继弦,而后中年得子,就是今年刚及弱冠的三老爷。
没有三老爷还好些,自打有了三老爷后,老太太对大老爷和二老爷,那真是要多看不上眼儿就有多看不上眼儿,但大老爷有老太爷护着,有嫡长子的不可撼动的身份摆在那里,甚至为了保护大老爷的权威,大太太刚一过门儿,老太爷就把主持中馈的权力交给了大太太,明明还很年轻的自己和更加年轻的继弦就这么成了“老太爷和老太太”。
二老爷却不行了,太姨娘已年老色衰,再怎么尽心侍候也敌不过正值妙龄的老太太,只能靠着多年的感情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和二老爷在府中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人知道二老爷这么多年在府中是怎么熬过来的。终于,经过长久的隐忍,在太姨娘豁出性命的帮助下,二老爷从老太爷的手里得到了十间铺子的经营权。
二太太还记得,那一天,已过而立之年的二老爷哭得像个孩子。
十间铺子对拥有百多间商铺的老太爷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二老爷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拥有了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二老爷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出身是无法改变的,但他会让老太爷看到,除了托生在了姨娘肚子里之外,他在其他方面一点都不比大老爷差!
二老爷的十间铺子里,以云锦绣庄为首。
这是因为,和宁南府的主家一样,庆安县的倪家,不管生意做得多么大涉猎多少个行业,丝织业和绣品始终是他们的根本,所以绣庄在他们的生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俱有很深刻的象征意义。
尽管,云锦并不是倪家最大的绣庄,却是排名前三的,所以倪忠一直很傲气,根本就不把二老爷放在眼中,而二老爷做梦都想着如何收服倪忠,成为云锦真正的当家人。